魔王

“我们看月亮爬上来。”
“满城花开。”

今天的我也一样喜欢你

@就不能再吃一碗吗 的梗

*请勿上升真人     



1.

 

尽管未曾试过在火星上种土豆,千智赫依旧感到孤独。

 

这种孤独并非来源于寒冬冷气候的烦扰,也不能简单归咎于青春期荷尔蒙涌动,与短暂的情感状态相比,它更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。

哪怕幼儿园时期也曾跟同班孩子抢玩具,小学一年级就懵懵懂懂揪过前桌女生的小辫子,初中呼啦啦解锁了一大帮要好的铁哥们儿——一切看起来都与普通男生别无二致,他却仍然被深重的孤独感包围着。

 

 

该怎么说呢。

是甜咸两党穷极无聊的尊严之争,好友关于“你get不到我的梗”的抱怨,安利与反安利双双无果……诸如此类。

不被理解所以孤独。

 

又似乎是一只北极熊在热带雨林里游荡,连宽阔芭蕉叶下躲着的彩色蜘蛛都打着赤膊,唯他一身不合时宜的冰雪气息。

而别人是察觉不出他的格格不入的。

 

千智赫无法,只好沉默享受孤独,同时在心里暗自厌恶着。

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,直到有一天。

 

 

 

 

2.

 

直到有一天,千智赫遇见了Karry。

 

 

那是再平常不过的月考前夕。

图书馆三楼空调突然罢工,千智赫只好离开呆惯了的地方,在二楼随便找了间教室复习。

 

前排女生拿保温杯打了开水,嫌烫,就敞开盖子晾着,低头看书的当口不小心用手臂撞到,“咣当”一声,杯子砸向地板,开水稀里哗啦浇湿了整张桌子。

 

 

就像表面完好的热水瓶总会莫名其妙地炸裂,习惯了充电时滋滋作响的暖水袋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BoomShakalaka给你个惊喜,“杯子里的水洒了”也不过是冬日里常见的事故之一。

只是事主倒霉,忙着收拾残局不说,还要连着周遭或明或暗的视线一并收下,尴尬不仅大写而且是斜体加粗的。

可是没办法,要温暖就得付出代价。

 

 

女生手忙脚乱地捡起杯子。有人抬眼看个热闹,又低头复习去了。无聊的人却持续行注目礼,看得小姑娘脸都红了,动作愈显局促不安。

 

Karry就是在这时候起身的。

他从书包角落里翻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,走过大半个自习室来到女生身边,眼角带笑,“给你,快把衣服擦一擦。”

转身间却又换了个表情,横眉朝着邻座幸灾乐祸的男生吼道:“看个屁!”

 

碍于图书馆的安静环境,Karry只好放低了声音,可这也不耽误他一脸凶相地抢过男生桌上的纸抽,嫌弃地瞪圆双眼,“袖手旁观还是不是男人啊。”

 

对方被驳了面子,小声嘀咕着“多管闲事”。

Karry嗤笑一声,恶狠狠地扬了扬拳头,“不服气啊。那我们放学约?”

 

男生不作声了。

 

 

 

十二月的阳光是温暖的,误打误撞擦过窗框,偶尔散射出奇异的紫——像藤萝的花冠——在书页落下一个圆圆的浅淡光点。

 

Karry走回自己靠窗的座位,随手翻开一本书,懒散地看上几眼便没了兴趣。突然又玩心大起,拿手机屏幕作反射面,于是墙角就多出一块可移动的明亮光斑。

他无声地笑着,下巴埋进白色毛衣领。

 

图书馆里学习氛围浓厚,耳边除了翻书声就只有邻桌男生临阵磨枪的哀叹。

窗边却有摆弄阳光的少年,每一帧都值得收藏,独自组成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画片集。

 

 

也许是视线太过灼热,Karry忽然抬头望向这边。

 

啊,偷看被抓包了。

千智赫移开眼睛,慢条斯理地将课本立起来挡住脸,嘴唇抿啊抿,终于还是忍不住微笑,“他真温柔。”

 

这是千智赫感到孤独的第九百二十一天。

 

 

 

 

3.

 

在千智赫感到孤独的第九百二十一天,Karry出现了。

 

那人存在感太强,使得学霸如他在考试面前也要心不在焉。

 

“Karry是这种天生自带光环的家伙啊。”

男生保持着拿书遮脸的动作,眼神却已然开始放空。

 

“或许他阳光、有活力,成绩好,偏偏运动神经也发达,几乎是全校女生的暗恋对象……”

想到这儿,他不满地皱皱鼻子,“跟风可耻。”

 

“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的。”

 

 

“挺身而出。”

 

温暖使人放松警惕,身旁几个同学早已昏昏欲睡。千智赫舔舔干燥的嘴唇,独自兴奋难捱,“他就是挺身而出。”

“说不定无数个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小学生日记里,只有他是真的。”

 

 

对Karry的性格分析正做得兴起,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一下。

有人俯身凑过来,贴在耳边用气声说:“同学,你刚刚是不是在看我。”

坏心眼地故意放慢了呼吸。

 

被温热的气流撺掇着,千智赫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,眼神却十足无辜,“我在看风景。”

 

“哦。”Karry点点头,“好看吗?”

他腼腆地笑笑,没说话。心里却忍不住去想,“独一无二。”

 

 

 

三楼变作二楼,距离从遥远的对角线拉近到同一张桌子,“好巧你也喜欢这本漫画啊”,“一起吃饭吧”……

就这样熟识了。

 

相逢自然是欢乐居多,可也会有许多个烦恼时候。

 

比如现在,Karry与千智赫同路回家,想炫耀时偏偏一个熟人都碰不到。

 

——“这么好的人跟我是好朋友哦。”

类似的想法每每在跟那人独处时闪现,随时间流逝而愈发清晰。

 

大多数时候是替男生不平的,只因别人不了解他的好,心里觉得可惜,往往会产生想要把他安利给全世界的冲动。偶尔见到他与相熟的同学讲话,又莫名其妙开始不爽,赌气地想这个安利我不卖了……

长此以往几乎要精分。

 

 

Karry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出老远,臭着脸哼唧两声,“喂,你以后能别老跟你们班那个谁谁谁厮混么。”

 

“嗯?”千智赫不明所以,“谁?”

“就是那个死肥仔。”他一双眉皱得极不自然,“烦死了。”

 

千智赫停下脚步,不赞同地摇摇头,“Karry学长,你不能这样说他。”

一向宽容的男生此时却面色严肃,维护来得异常执着,“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
 

 

“What?” 

Karry的表情活像见了鬼,就算是他说错话,可千智赫竟然为了一个死肥仔……哦不,为了一个小胖哥凶他??

不是站街的问题。地位啊,分量啊……

孰轻孰重一目了然。

 

脑海中瞬间出现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”“你以前明明很迁就我”的微信表情包,暴漫表情还好死不死地换成了自己的脸。

他冷笑一声,转身就走。

 

我们的Karry学长……终于有一天也玻璃心了。

 

 

 

被闹别扭是一件顶麻烦的事情。

 

无交流与视而不见都只是暂时的,风波终究会过去。道理谁都懂,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。无限等待的过程中,那些忐忑的、难过的心情,万分之一也不愿去设想的风险,甚至自暴自弃地想“算了吧干脆主动和解好了”……统统是真的。

错不在自己又怎么样呢。

原则这种东西,一开始设下就是为了哪天能有某个人去打破它吧。

 

 

一连三天的冷战令千智赫苦不堪言。

他决定明天就去找Karry谈一谈,凡事都有更温和的解法,而他不想再一个人走完放学的路了。

 

 

 

晚上做完作业,千智赫顺手戳了下home键看时间,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同时,“9:21”三个数字也随光线落进视网膜,双手先于大脑做出动作——他迅速地截图保存了。

 

男生反应过来后仍旧一脸茫然,“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截这种图啊……”

 

  

你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么,对一首歌、一种颜色、一只小动物格外钟情,是因为某个人吧,是因为与之相关的仅属于自己的心情而被赋予了独一无二的意义。

比如921和1128,再怎么看也只是负无穷到正无穷其中无比渺小的两个数字。

就像我们与时间宇宙的关系。

 

可因为你灌注了喜欢,每当遇见它,就由衷地愉悦起来,连嘴角都像被施了魔法,翘啊翘的。

 

“书包当然要选蓝色的啊。”

“哟西,目前比分11:28,好戏在后头。”

这种仅限于形式又远非如此的幼稚东西。

 

那些不用过脑子的祝福话——“身体健康万事如意”,似乎是平凡而无趣的,但如果是认真地渴求着——他能够平安喜乐我就再满足不过了——送出去又是不一样的。

 

开玩笑打趣,随口而来的一句“我喜欢你。”

看着对方在舞台发光,跟许多人一同叫着“我喜欢你。”

想着对方的模样,一个人在纸上写下“我喜欢你”。

 

四个字写了许多许多天。

读起来是否会有不同的感受呢。

 

快看啊,我藏在那短短四个字里的心意,你收到了么。

 

 

“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截这种图啊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4.

 

所以说为什么要截这种图。

那么多的人都不能够,为什么原则偏偏就被他打破了呢。

 

 

千智赫半夜被梦惊醒,是一个美梦。

一只顶着Karry脸的大笨熊闯进热带雨林,身上的毛被露水打湿,不久竟然开始褪色,那家伙没心没肺,只顾着喜滋滋地大喊,“Surprise!棕色只是我的伪装,其实我是北极熊。”

 

无法搬来整个北极,就只好不远万里。

 

 

图书馆让人惦念的初遇,那家伙作为“纸巾侠”闪亮登场,是温柔的。射手座如他尽管每天都能与那人碰面,却还是免不了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帅到窒息,唔,大概是在好感阶段?

 

之后呢,虽然不同年级却常常在一起,看到了他随风奔跑时偷偷翘起来的呆毛,见识过他谈到喜欢的动漫时明亮的眼睛,做功课时认真的他,为不平事而愤怒的他……虽然这么说可能略显浮夸,然而千智赫觉得Karry与他是相似的,也许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,他却实实在在地体会着他的心情。

 

更何况能够做到不被Karry吸引,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。

 

 

千智赫睡了一觉后开始失眠。

还管什么和解啊,直接告白算了。

 

 

 

 

……却没想到又被人捷足先登了。

 

Karry找千智赫出来谈话,说是要和解。道歉的话没有一句,人倒是站得远远的,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,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。

磨叽半晌,终于开口了。

 

“前天晚上,我在被窝里滚来滚去……喂你不要笑!我自己闹腾的时候,左脚不小心被右脚的脚趾甲划到,特别疼,当时我也没在意。隔天还是觉得疼,就多看了几眼,才发现疼的地方结了块血痂……喂千智赫!你再笑我就不客气了啊!”

 

他向前几步,试图将距离拉近,乱晃的目光安定下来,对准顾自嘲笑他的男生的漆黑眼睛。

 

 

“然后我就想啊,同一个我,有时候还会跟自己过不去,偶尔又亏待自己。更何况是两个人呢。

我会倍加小心,可是未来那么长……

请预支给我一些原谅。”

 

似乎是对自己不满意,Karry懊恼地将头发往后胡乱拢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,“说了这么多肉麻的话,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……”

 

 

千智赫却不给他机会,找准时机把手心里攥紧的皱巴巴的纸条塞给他,转身跑走了。

 

 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 

没错,一直都喜欢着你。

 

 

 

 

5.

 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虽不至于每次都说出口,但一举一动确实是在昭示着。

 

 

少年人感情炽热,一日不见仿佛连地球都要凭空多转三百六十五圈。
于是他们便常常避开同学,约在图书馆顶楼的天台见面。

 

身高像是被施了魔咒,不管过去多久,Karry总保持着高千智赫小半个头的优势。那时他们喜欢把脑袋抵在一起,缱绻地蹭蹭,活像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。Karry一转头,嘴唇就能擦过男生的耳朵,轻轻贴紧,再一路绵延过来,温柔地亲亲他的鼻尖,仿佛已经是最最满足的事了。

 

千智赫不习惯这样的温存,免不了被那个家伙弄出一身鸡皮疙瘩,却也从来不说,每每控制不住一个激灵,然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。

Karry看在眼里,只是弓着腰闷笑,也不戳破。

 

 

沉浸在组队恋爱中的两个傻子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,一直到好运气用完——求抱抱成功的Karry收紧手臂,抬起头才发现对面的教学楼早已人山人海。

 

大概是课间出来远眺的某位同学火眼金睛,看到他们的亲密动作后立即告诉了同伴,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er们便迅速地聚集起来了。

有人贱兮兮地起哄,也有人鼓掌,激动得像是自己在谈恋爱一样。

 

 

啊,一不留神被围观了。

 

天台有道水泥围栏,只要矮身蹲下就能暂时摆脱当前的尴尬境遇。

然而这两个奇葩谁都没有动。

 

分开后,千智赫依旧站得笔直。

他倒是淡定,心想反正距离远连男女都看不清,更何况是脸。即使被看到又能怎么样呢,没什么好躲的。

 

Karry更加离谱,左手悄悄握紧男生的手掌,坏坏地笑了一下,右手捏成拳伸出去。

拳头倒过来,手背朝向地面,中指大喇喇地竖起来,“猜一个F开头的单词。”

 

 

对面人群哄地一下笑开,口哨声此起彼伏,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,“你们俩真他妈的太帅了!”

 

“当然了。”

他们一直为彼此感到骄傲。

 

 

 

 

6.

 

“你们俩真他……”教导主任推推眼镜,尴尬地清咳两声,“你们俩真是太不像话了!”

 

Karry与千智赫并排站着,沉默地接受来自刻板中年男人的抨击。

 

 

“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这样!”

是是是。

 

“回去写800字的检讨!”

好好好。

 

“两个男生做这种事……就不知道羞耻么?”

对……对个屁。

 

 

本来是抱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敷衍态度,然而听到这话Karry立马不乐意了,浑身的毛炸了一半却被千智赫凭空安抚,再度柔软下来。

 

男生抬起头直视老师,目光坦荡,他说,“我所喜欢的人,热爱的事情,并没有伤害到别人。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?我认为,狭隘的人才应该感到羞愧。”

 

还没等人反应过来,千智赫又突然低下头,乖乖承认错误,“早恋影响不好,我们以后会注意的。”

Karry也在一旁信誓旦旦,“保证回去深刻检讨自己。”

 

教导主任一时懵逼,“哦哦好的。”

 

 

 

 

“检讨书模板,回车。”

 

两个人老老实实地为八百字而努力,Karry一想起主任哑口无言的模样,还是忍不住偷乐,“千智赫你真的太帅了。”

 

男生也跟着笑,“还是你的中指比较帅啦。”

 

“是么嘿嘿嘿。”

“嘿个屁,Karry你想到了什么猥琐的东西!”

 

 

也许教导主任回过神后,仍旧对他们的关系无法理解,叫家长、做处分,百般刁难。

又或者身为物理老师的他画了个受力分析图,发现看似不可饶恕的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。

 

然而不论结局如何,那两个人终究是一起的。

 

“千智赫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做好了不断原谅我的准备么?”

 

 

千智赫总共孤独了九百二十一天。

 

 

 

 

*番外之无休止的告白

 

 

千智赫盯着Karry发呆。

直到把对方看得汗毛都要竖起来,他才面无表情地开口,“我喜欢你。”

 

Karry明知故问,“有多喜欢?”

男生一本正经地展开双臂,“这么喜欢。”

 

Karry也跟着幼稚起来,先是后退,然后跨过许多步来到他面前,“那我就是这么多的喜欢。”

 

千智赫不服气,“我是正无穷的喜欢。”

“大于号。”Karry不慌不忙地说着,不要太多,永远只比你的喜欢多一点点。

 

眼看小学弟急赤白脸地还欲争辩,Karry忙伸开手臂圈住他的脑袋,轻轻压向自己胸口。

 

真稀奇,其他事也没见他这样有胜负欲。

 


“好了好了我打句号了。”Karry想了想,又补充道,“擦不掉的,也别说什么修改反弹。”

 

尽管姿势别扭,千智赫还是老老实实地被他揽着。

过了一会儿,埋在胸口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,男生认真的声音被衣料阻隔,模模糊糊地传进他的耳朵里。又异常清晰。

 

“那……这句话一定是我来告诉你。”

“什么?”

 

“今天的我也一样喜欢你。”

 

 

 

今天的我也一样喜欢你。

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期限,我希望是一万年。

 

 

 

 

【完】

 


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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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xiaoxiehui,然而名字太丑拒绝艾特。

温暖的姑娘冬天快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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